在世，怕是也無力回天了。”

這大夫時常來給府裏的人請脈，也算上熟人了，這才不得不鄭重的相告。徐家大郎聽完這番話，臉色又沈了一分。

他不敢想象，若是徐夫人就這麽倒了下去，徐家會變成什麽樣子。而這一切，皆是由那個被寵壞的妹妹所起。原本他還打算等過兩日，徐夫人消了氣，他再幫著說說好話，早些將人放出來的。如今出了這事，莫說是求情了，他也開始反思，以往是不是太過溺愛徐二姑娘了，以至於讓她養成了跋扈的性子。

總之，徐府這邊是雞飛狗跳，很是折騰了一陣子。

葉歡得知徐夫人病了，看在兩家之前的交情，派人送了一些補品過去。宋孟氏知道之後，看葉歡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的慈愛。

徐二姑娘鬧出的這事兒裏頭，最委屈的便是這個媳婦。畢竟，徐二姑娘在背後說的那些閑話，都是關於她的。可因為要顧忌她的感受，葉歡不得不放下對徐府的成見，還要對人家客客氣氣的。光是這份心性，已經是極為難得了。

葉歡或許還有很多的不足，可自打嫁進宋家，一直恪守本分，為了這個家可謂是勞苦功高，到頭來卻被人如此的折辱，的確是不應該。

宋孟氏心裏越想越不是個滋味，於是便讓立夏開了私庫，拿了好些東西送去正院那邊。她身為長輩，不好拉下臉來說什麽，便用實際行動來彌補了。

葉歡一開始不想收的，宋霖卻替她做主留下了。“既然是娘給的，就收下吧。”

這次，葉歡的確是最委屈的一個。

宋孟氏既有心彌補，那便坦坦蕩蕩的接受。如此一來，宋孟氏安心了，自己媳婦兒也得到了些許的補償。雖然這補償不及她所受傷害的萬分之一，但好歹也是母親的一番心意。

葉歡看了看那些水頭極好的首飾，心裏還是有些歡喜的。這至少表明，她在夫君和婆母心裏的分量又更重一分。

宋孟氏對她的嚴格，葉歡心裏一清二楚。以前即便是不說什麽，她也能感受到，婆母心裏隱隱的失望。她到底不說官家出身，少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氣度。但她願意去改變去上進，努力讓自己配得上三品恭人的稱號。

功夫不負有心人，她如今眼界開闊了不少，為人處世也更穩妥。宋孟氏送來這些，不單是覺得心裏有愧，更是對她的一種認可，不是麽？

所以，她該感到高興才是。

295魚餌

宋霖見她露出釋然的表情，眉眼也跟著柔和了起來。“岳母大人的生辰禮可派人送去了？若是他們得空，便邀他們上京城小住一段時日，也好讓咱盡一盡孝道。”

葉歡聽他這麽一說，眼底的笑意更濃。“此話當真？”

“之前就有這個念頭，只是那個時候剛在京城立府，很多事情都還沒有理順，一直沒有機會開口。此次岳母的生辰，便借此機會提一提。”

葉歡一聽這話，臉上就露出抑制不住的欣喜來。離家半年有餘，說不想家，那是騙人的。她到底不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，對這裏沒有多少的感情。她的根在清平縣，那裏有她熟悉的一切，有生她養她的爹娘，嬌憨的弟弟妹妹，想到這裏，葉歡的眼神都變得熱切起來。“那，那我這便讓人收拾屋子去。”

宋霖見她那急切的模樣，捉住她的手腕莞爾道：“不急。派去送壽禮的人才剛離京不久，到清平縣少說也得十天半月的。尚且不知岳父岳母的打算呢，即便是要來，在路上也得耽擱一些時日，等收到他們的回信再收拾不遲。”

“瞧我，一高興就糊塗了......”葉歡聽他這麽一說，也意識到自己過於急切了。

宋霖卻十分喜愛她偶爾迷糊的樣子，說道：“關心則亂，這是人之常情。”

葉歡高興之餘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。“盧燊不是在家守孝麽，怎麽跑京城來了......可是來參加會試的？”

見她提起，宋霖也沒有瞞著，用戲謔的語氣說道：“他使了些手段，搭上了一位貴人，將家裏的事掩蓋了過去，還好運氣的中了進士。”

聽聞盧燊中了進士，葉歡的眉頭就高高的皺了起來。“他怎麽可能高中！”

若盧燊這種品德淪喪的都能高中，那老天爺也太不長眼了！

“知道為何皇上會突然提出加試一場麽？”宋霖突然開口問道。

葉歡搖了搖頭。

朝堂上的事，哪裏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夠看透的。

“有人的手伸得太長，妄想越過皇上將滿朝文臣掌控在自己手裏。皇上聖明，察覺出不對勁來，便重新出題親自考校了一番。之前那些個憑運氣冒尖的舉子，自然被露了底。盧燊，便是其中之一。不過，為了揪出他背後的人，皇上便留了一手，賜了他同進士，還封了個可有可無的官兒。”

“所以，皇上這是拿他做餌？”葉歡不懂什麽朝局，但話本子卻看過不少，知道這就是所謂的放長線釣大魚。只是，想到要與那人共同待在天子腳下，她心裏就憋屈的慌。

這種小人，一旦做了官兒，還不把尾巴翹上天！

宋霖知道她在氣什麽，扶著她的肩頭低聲安撫道：“放心，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侍衛的監視之下，憑他一人之力還翻不起什麽浪來。”

葉歡也就是有些憤憤不平，覺得像盧燊這樣的小人就不該讓他如此風光。前世，他中了進士之後，便毫不留情的將她休棄，半點兒猶豫都沒有，可見他是如何的狼心狗肺。這一世，她雖然沒有嫁給他，但葉果卻陰差陽錯的跟了他。盡管葉果已經擺脫了盧家，可名聲到底是受到了不小的影響。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，便是盧燊！

他憑什麽得到這一切！

不過回頭想想，葉歡很快便釋然了。宋霖不也說了，他只是暫時的風光，等揪出他背後的人，盧燊自然落不到什麽好。反正她很少出門，想必與他碰面的機會少之又少，便索性不去想，來個眼不見為凈。

想通了這一層，葉歡的臉色漸漸的好了起來。不過，有些該提醒的她也沒忘了。“盧燊此人心胸狹窄，睚眥必報，夫君可要小心提防。”

宋霖見她如此關心他，心裏美滋滋的，眉眼也變得溫柔起來。“放心，他若有那個本事，也不會這麽輕易的就露出馬腳。”

葉歡想了想，也是。

盧燊本就是個眼高手低之輩，無非是別人手下的一條狗，若有真才實學，也不會一連幾次都名落孫山了，這下便真的放了心。

夫妻兩人在房間裏說了會子話，唐管家便過來把宋霖叫了出去。

“有些公事要辦，不用等我用膳。”宋霖與唐管家低語了一陣，臉色瞬間就繃緊了。臨走的時候，還對葉歡說了這麽一句。

葉歡知道他要在書房與心腹討論事情，可不敢多留。“可要讓丫鬟把膳食送去前院？”

宋霖想著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完的，便點了點頭。“你不是種了幾盆番椒？讓廚子做菜的時候放一些，門下有幾人嗜辣。”

宋霖說的那些人，都是與他出生入死過的同伴。他們各有所長，大多身上有傷，不得不從暗衛裏退了下來，因為宋霖愛才，便給他們改頭換面，以全新的身份留在了京城。他們大都是以管事的身份留在宋霖的身邊，明面上是幫著宋家打理外頭的鋪子莊子，私下卻還是做著老本行，打探消息跟跟蹤人的功夫一流。

葉歡素來不會過問前院的事，只知道他們都是宋霖信奈之人。想著他們跟隨宋霖出生入死，便對這些人十分看重。宋霖吩咐下來了，她自然不會推辭，甚至還要做的更用心。

“夫人，廚房油煙重，您還是回屋歇著吧，派個丫頭在一旁盯著就是了。”春分陪在葉歡的身邊，恪守本分的提醒道。

哪有當家夫人親自下廚的！

葉歡也並非一定要親自去做，不過是怕那廚子不知道這番椒的用處，過來詳細的解說一番罷了。待交待完了這些，葉歡心裏才踏實了。

“真看不出來，這番椒還有這麽大的用處！”

“味道的確是辛辣無比，不過口感卻很新鮮，過癮！”

幾個廚子一連嘗了幾口葉歡指導過的菜肴，皆是讚不絕口。他們以前真是孤陋寡聞了，以為是從大的食肆出來的，見識肯定比別人多，卻不曾想這世上還有這種他們沒見過的東西！

“辣，辣，辣.......”

“水，倒水。”

幾人吃得額頭直冒汗，嘴巴也辣得紅彤彤的，看起來十分搞笑。不過，辣歸辣，出了一身汗之後，整個人都舒暢起來。

296端午佳節

前院的人吃的如何，葉歡不得而知，不過從宋霖夜裏的表現來看，想必也是十分滿意的。

“夫人籠絡人的手段，為夫佩服之至。”宋霖伏在葉歡的肩頭，揮汗如雨過後，還忍不住咬著她的耳垂吮吸一番，愛不釋口。

葉歡很怕癢，被撩撥得身子又是一軟。“不過是在吃食上下了些功夫，哪裏值得夫君這般酬謝。”

這份謝禮太煎熬了，她著實敬謝不敏。每次被他翻來覆去的折騰過後，她總感覺整個身子都不是她自己的了，酸軟得像是被馬車碾壓過。

葉歡見他趴著不動，忍不住推了推他。“起開，你太重了。”

宋霖悶聲笑了兩聲，這才翻身側躺在一旁。躺了片刻，宋霖便叫了丫鬟送水進來。抱著葉歡去浴房重新清洗過後，兩人才沈沈的進入夢鄉。

一夜無夢。

第二天，葉歡醒來，習慣性的摸了摸床榻的外側。果然，又空了。按照規矩，本該是她睡外側的，這樣方便照顧他。萬一他晚上要喝水什麽的，又不想丫鬟進來伺候，她這個做妻室的便可以代勞。不過，好像自打成親之後，她就一直沒有睡在外側過。反倒是宋霖每日很早起來去當值，為了不吵醒她，便堅持睡在外側。久而久之，葉歡便沒再提此事。

葉歡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，等腦子徹底清醒過來，這才扒開紗帳，下床穿衣。

去福安堂請安後，葉歡便去花廳處理庶務去了。宋孟氏閑來無事，便去花房轉了轉，讓丫鬟將一些開得不錯的花兒搬出來，擺放在院子顯眼的地方。春暖花開的時節，各色各樣的花兒爭相怒放，一時之間，府裏隨處可見滿眼的春色。

辭哥兒薇姐兒已經兩歲多了，說起話來也更利索。看到滿院子的花花朵朵，就嚷著要撲蝴蝶。宋孟氏見天色尚好，不冷不熱的，便叫丫鬟們做了輕便的網子，讓他們滿院子追著跑。

“祖母，給。”薇姐兒的嘴巴一向很甜，見宋孟氏沖著她笑，便隨手揪了一朵紅色的花，樂顛顛的將它伸到宋孟氏的面前。

“薇姐兒真有孝心，還惦記著祖母呢。”宋孟氏接過她遞過來的花兒，笑得見牙不見眼。

身後伺候的丫鬟卻是心疼不已。這小祖宗還真是眼尖，盡挑名貴的花來獻殷勤！這些花兒種起來可不簡單，可是費了不少的心血呢。而且，這些花種極難得找到，好不容易得到一株，還被薇姐兒給摘了，真真是暴殄天物啊！不過，看太夫人的神色，似乎並未放在心上，反倒誇獎薇姐兒孝順。由此可見，太夫人是真的喜愛孫小姐。

薇姐兒見宋孟氏收下了花，還誇她，頓時笑得瞇起了眼睛。“祖母，戴。”

這便是讓宋孟氏將花兒插頭上的意思。

“祖母年紀大了，可戴不了這麽鮮艷的花兒。”宋孟氏卻是搖了搖頭，故意不配合。

薇姐兒歪著腦袋，似乎在努力的思考著些什麽。她一手放在嘴邊輕咬著，一邊轉動著眼珠子。“娘，戴，好看。”

宋孟氏聽了這話，不由笑得更加開懷。“喲，薇姐兒還知道這個！怎麽，送給祖母的東西，又想要回去了？”

薇姐兒眨了眨眼，忽然轉身跑到另外一盆花的面前，想都沒想扯了就往回跑。“祖母，換！”

“竟然還知道拿東西換，真是個機靈的小東西！”宋孟氏看了看她手裏的那株明黃色的花兒，心裏越發的感到自豪。

瞧，她孫女多聰明！

“這都是太夫人教導的好。”立夏笑瞇瞇的恭維道。

宋孟氏笑了笑，沒有做聲。

下人們的奉承，她聽著就是了，可不會全然當真。辭哥兒薇姐兒平日大都是葉歡在帶，就算是聰明懂事，與她有多少幹系？不過，看著孫兒孫女比尋常人家的娃兒聰明，她心裏自然也是高興的。

宋孟氏畢竟上了年紀，陪著兩個娃兒玩了一陣，就有些疲累了。立夏朝著兩個奶娘使了個眼色，兩人便識趣的抱著兩個小主子回了正院。

宋孟氏每日都有午歇的習慣，用完午膳之後，便回屋歇著了。葉歡近來也有些苦夏，吃飽之後，身子懶洋洋的，歪在榻上就不想動。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來將賬冊看完，打了個呵欠，就在窗邊的榻上睡了過去。

春分聽到屋子裏沒了動靜，過來一看，見主子竟睡著了，忙去寢房拿了薄被過來替她蓋上。

葉歡這一睡，就是一個多時辰。等醒來的時候，日頭都已經偏西了。

“怎麽睡了這麽久？”葉歡還以為只是瞇了一會兒，沒料到天色已經不早，不禁有些懊惱。

“外頭日頭大，犯困也是在所難免的。”春分伺候她梳洗之後，笑著說道。

葉歡看了看鏡子裏那張明艷的臉，總算是有了些精神。“哥兒姐兒呢？”

“玩的累了，剛歇下。”春分答道。

葉歡見他們倆安好，也就放了心。穿戴整齊之後，她便去院子裏活動了活動筋骨。等到身子不再懶憊，這才將管事找來，問起了端午節禮的事情。

端午節由來已久，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格外的熱鬧，各府之間的來往也頗為頻繁。宋霖雖從不與哪位大臣走得近，但禮尚往來卻是少不了的。所以，有些東西就得早早地準備起來，免得到時候忙起來，會漏掉些什麽，讓人看了笑話。

這些事，葉歡如今處理起來已經十分的得心應手。

“京城哪家字號的粽子做得最好？”葉歡忽然開口問道。

一個梳著婦人頭的管事娘子上前答話道：“當屬食為天的最佳。只是，食為天的東西，即便有銀子，也不一定買得到。”

葉歡哦了一聲，倒也沒有為難她。“既是如此，那便換別家吧。”

宋霖今兒個回來得早，剛走到門口，便聽到兩人的談話，一開始並未插嘴。直到管事娘子退了下去，他才開口道：“若真的想吃，倒也不難辦。”

宋霖以為，是葉歡想要吃食為天的粽子。

葉歡聽了他的話，眼睛不由得一亮。“夫君有法子買到？”

“食為天的東家與我有幾分交情，想必不是什麽難事。”宋霖甚少會利用手頭的權勢謀求些什麽，不過為了博嬌妻一笑，也算是值了。

297忠義侯府

葉歡聽了之後，很是高興。不過怕他為難，沒敢說是準備拿去送禮的，便只讓他幫著買一盒回來嘗嘗鮮。

宋霖見她這般容易滿足，心裏十分的熨帖。於是，便讓唐管家去傳了話。不過，等唐管家回來的時候，手裏卻多了兩個盒子，裏面裝著各色精致的糕點。

葉歡看到那些好看的都讓人舍不得吃掉的糕點，一雙眼睛頓時笑的彎成一道彎月。隨即，便將這些東西分成三份，其中一盒命丫鬟送去了福安堂。另外一份，則拿去外院送進了宋堯的屋子。剩下的，大多也是兩個娃兒和宋霖喜歡的口味，她喜歡的就那麽一兩塊。

宋霖將她的舉動看在眼裏，心裏越發的憐惜這個處處為別人著想的妻子。“這些都是買給你的，娘和阿堯也吃不了那麽多。”

“好的東西，自然要分給大家一起嘗嘗。”葉歡不以為意的笑了笑。一覺睡醒，她肚子的確有些餓了，便拿起盤子裏的糕點小口小口的嚼了起來。

她的吃相算不上優雅，但吃起來認真的模樣卻莫名的讓人有食欲，尤其是那腮幫子一鼓一鼓的模樣，格外的討喜。

宋霖忽然也覺得有些餓了，於是將手伸向了他素來不怎麽碰的鳳梨糕。甜膩的滋味盈滿口腔，入口即化的糕點似乎也不是那麽難吃。

葉歡見他居然一連用了兩塊甜膩的糕點，不禁有些詫異。暗暗猜測，莫非是這食為天的糕點當真有什麽不同之處，才讓他破例？

宋霖吃了兩塊就沒再伸手，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兩口。

距離晚膳的時辰還尚早，宋霖便去榻上躺了一會兒。葉歡沒什麽事做，便他身側的凳子上坐了，穿針引線，做起了女紅。

天色漸漸地暗下來時，宋霖終於醒了過來。

葉歡親自拿了熱帕子過來，伺候他擦手洗臉。

“這些活兒交給下人就行了。”宋霖聽丫鬟說她近來總是容易疲倦，心有不忍的說道。

葉歡卻溫柔的笑著搖頭。“伺候自己男人本就是身為妻子的分內之事，才不要交給他人代勞呢。”

聽見她的嬌嗔，宋霖的嘴角就不自覺的向上揚起。

夫妻兩人整理好了儀容，這才去福安堂給宋孟氏請安。

“今兒個怎麽回來的這麽早？”宋孟氏見宋霖陪著葉歡一同進來，亦是感到十分的驚詫。

“宮裏沒什麽事，就早些回來了。”宋霖簡單的答道。

宋孟氏點了點頭，也沒有追問。

不一會兒，宋堯也回了後院。相比起宋霖來，宋堯的臉色就要顯得憔悴多了。宋堯進來，先是給宋孟氏行了禮，然後過來與兄嫂打招呼。

“近來衙門裏事很多？”宋霖隨口問了一句。

宋堯嗯了一聲，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盞，管了好幾口才開口道：“近來有學子鬧事，又都是有功名在身的，應付起來就要麻煩許多。”

這事兒宋霖也聽人提過一嘴，卻沒想到竟鬧得這麽嚴重。想到朝堂上的唇槍舌戰，他心下頓時了然。無非就是因為那一場加試，將原先成績還不錯的一批人擠了下去，心有不忿罷了。且，這一批人裏頭，有不少與朝廷的幾位大員有牽扯，自然是不服氣的。

建武帝行事素來隨性，難免會侵犯某些權貴的利益。這些人不敢明著在朝堂上跟帝王作對，私下卻煽動學子鬧事，想要借著輿論讓帝王收回成命。只是，他們也不想想，帝王金口玉言，又怎麽會自打嘴巴的改口！

宋孟氏心疼的看了小兒子一眼，忙命丫鬟傳膳。

不一會兒，丫鬟們魚貫而入，將各色美味佳肴端上了桌。宋家人用膳的時候，不喜歡旁人伺候，丫鬟們便乖乖的退到一旁，不去打擾。

興許是真的餓了，宋堯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。

“你慢點兒吃。”宋孟氏見他一改往日的細嚼慢咽，不由擔心的說道，還順手替他舀了一碗湯放到他的手邊。

宋堯含糊的應了一聲，手下的動作卻沒有半點兒停歇。“一會兒還有公務要處理，還得趕回衙門呢。”

宋孟氏見他這幅吃相，滿是心疼。這沒媳婦照顧的，果然是不一樣。想到這裏，宋孟氏越發想要快些將宋堯的親事定下來。

宋堯吃完飯，就匆匆的離開了，連衣裳都來不及換下就出了門。

宋孟氏唉聲嘆氣了一陣，便嘮叨了兩句。

宋霖與葉歡對視了一眼，默契的沒有接話。

宋堯的親事說起來也是十分的曲折了。先是那江府尹的外甥女來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戲碼，後又有徐家二姑娘的事兒，總之，一直就是不順。

宋堯的親事不比宋霖，他如今雖說只是個五品小官，但因為有宋霖和宋尚書這層關系，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娶個小門小戶的姑娘了事。而且，京城的閨秀大多養在深閨，單從樣貌才情可看不出好壞來。想要挑個如意的媳婦，的確是很難。

“娘，阿堯的親事急不來，還是等忠義侯夫人那邊的消息吧。”宋霖見宋孟氏皺眉不展的，只得硬著頭皮站出來安撫道。

既然忠義侯夫人答應幫忙，想必不會食言。

宋孟氏被他這麽一勸，臉色才好看了一些。“只能如此了。”

興許是心有靈犀吧，第二日忠義侯府就遞了帖子過來，說是請宋孟氏婆媳過去聽戲。京城的這些貴夫人們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，能夠用來消遣的玩意兒也就是那麽幾樣。請戲班子進府，也是最尋常的消遣之一。

宋孟氏聽了丫鬟的稟報，心裏不由得一喜。

聽戲自然是人越多越熱鬧越好，侯夫人這個時候派人來請，莫非是有消息了？想到這裏，宋孟氏懸著的一顆心頓時落回了肚子裏。

葉歡聽聞要去忠義侯府，又是驚訝又是忐忑。忠義侯府，那可是一等一的勳貴之家，規矩肯定大。她盡管已經漸漸地適應了這種應酬，可平日裏來往的大多是些尋常人家，像侯府這樣的門第，還是第一次呢。

“娘，可要準備些什麽？”葉歡心裏有些慌，便去福安堂找宋孟氏拿主意。

宋孟氏琢磨了一番，道：“平日裏怎麽樣就怎麽來，無需太過刻意。”

葉歡聽後不由得苦笑。

298相看

宋孟氏覺得尋常之事，在她看來卻是十分的要緊的啊。聽說侯府的太夫人尚在，幾房還沒有分家。侯夫人雖然是當家主母，想必也有頗多為難之處。到時候，萬一遇到什麽不如意，該如何行事？這裏頭要考慮的問題多了去了，葉歡如何能安心。

宋孟氏似乎是瞧出了她的不安。“既然是請了戲班子進府，想必還有其他府上的客人。你緊跟著我，少說多聽便是了。”

葉歡點了點頭，心裏才稍稍平靜了一些。

翌日，葉歡早早地就起來梳洗。昨兒個一晚上都沒睡好，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的。好在她年輕，很快就能調節過來。加上脂粉的遮掩，倒是看不出什麽來。

婆媳兩個到達侯府的門口，果然看到好幾輛刻著不同家族家徽的馬車。

葉歡將那些馬車掃了一眼，這才扶著宋孟氏朝著大門走去。

“可算是把兩位等來了，夫人一早就念著了，兩位快裏面請。”負責在門口接待的管事婆子見到宋家的馬車，忙笑著上前行禮。

管事婆子的殷勤，讓葉歡提著的心稍稍回落。

穿過抄手游廊，經過幾座拱門，葉歡婆媳二人總算是進了忠義侯府的後院。侯夫人聽說宋孟氏二人到來，親自出門相迎。

屋子裏的女眷見侯夫人親自迎出去，不由得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紛紛猜測來的究竟是哪家的貴人。宋孟氏婆媳二人甚少出門走動，故而認識她們的極少。當看到一向不茍言笑的侯夫人竟拉著一個面生的婦人進來時，都不由驚訝的睜大了眼睛。

侯夫人領著宋孟氏婆媳二人進屋後，簡單的介紹了一句。“這兩位，是禦林軍副統領宋大人的母親和夫人。”

禦林軍可是皇帝的親衛，只聽從皇帝的命令。宋霖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副統領的位子，可見在皇帝跟前如何的得寵。

聽聞是宋副統領家的兩位誥命夫人，在座的夫人們忙站起身來見禮。

宋孟氏坦然的受了她們的禮，然後回了半禮。

待重新落座之後，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便進來稟報，說是戲臺子已經搭好，可以過去聽戲了。忠義侯夫人便招呼眾人，一同前往後院水榭。

“你說，今兒個侯夫人請咱們來聽戲，究竟是何目的？”走在後面的幾位夫人被弄得一頭霧水，不由得交頭接耳起來。

“侯夫人素來不喜歡應酬，我哪裏猜得出來。”

“莫不是要給侯府的公子說親？”

“不大可能吧？我記得侯夫人膝下兩位公子均已成家......”

“不是還有位庶出的麽？”

“應該不是吧，那位宋夫人可沒帶府上的姑娘。”

幾人猜來猜去，始終沒太明白。

這些夫人都是帶著府裏的姑娘過來的，聽見大人們議論，也不禁好奇起來。倒是有一對母女，行事低調，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。

那位夫人在這一群夫人們當中，身份不算出眾，性子溫和，是個面容慈藹的。陪在她身旁的少女十三四歲模樣，鵝蛋臉，因為年紀尚幼臉蛋尚未完全長開，有些嬰兒肥，看起憨態可掬。比起其他姑娘家，她的裝扮極為簡單，一頭青絲梳成雙丫髻，上頭還綁了幾個可愛的小鈴鐺，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的，煞是可愛。

葉歡一直遵守著少說多聽的規矩，眼角無意瞄到那可愛的少女，剛好那小姑娘也偷偷地打量著她，兩人的眼睛就這麽對上了。

葉歡楞了一下，繼而朝著她笑了笑，以示友好。

那小姑娘被抓包，不好意思的紅了臉，然後往她母親的身後躲了躲。不過，那雙滿是好奇的眸子卻是沒有從葉歡身上移開，亮晶晶的泛著晶瑩的光澤，趁著葉歡不註意的時候，總往她的身上瞟。

葉歡對這個小姑娘挺有好感的，倒是沒覺得她這樣很無禮。

侯夫人領著眾人到水榭的涼亭坐下之後，便自顧自的跟宋孟氏閑聊起來，將其他人全都丟到了一旁。那些夫人們一開始還挺不自在的，覺得備受冷落，可礙於侯夫人的身份卻又不敢有任何的抱怨。不過，等到戲開場之後，她們的註意力便被那些咿咿呀呀的唱腔給吸引了過去。

“可瞧仔細了，這幾位可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找的。”侯夫人壓低聲音說道。

宋孟氏沒料到侯夫人竟如此的直接，微微楞了一下。“讓阿姐費心了。”

“這幾家門第不算高，但也都是五品以上，家世清白。姑娘家的容貌各有千秋，性情溫良。若有相中的，一會子記得給我透個底兒。”侯夫人放下這麽一句話，便將視線放回了戲臺子上，再沒開過口。

宋孟氏彎唇笑了笑，覺得這堂姐還真是個妙人。這樣的真性情，竟也能夠穩坐侯夫人的寶座，當真是個有福的！

不過，宋孟氏不得不佩服這位堂姐的眼光。今日來的這幾位夫人，皆十分好相處，幾位嬌滴滴的姑娘亦各有所長，沒有性子驕縱之人。

葉歡坐在宋孟氏的下首，兩位長輩說的話，她沒有全部聽清卻也大概猜到了一些。原來，侯夫人約了這些夫人和姑娘來聽戲，是專門讓婆母相看的。

想著這些官家千金當中的某一位很可能是她未來的弟妹，葉歡也不禁上了幾分心。

等到一折子戲唱完之後，侯夫人才又發話，讓侯府的幾位姑娘領著嬌客們去園子裏玩耍。這些小姑娘本就是天真爛漫的年紀，哪裏是坐得住的。侯夫人都發話了，她們自然樂得領這個情，紛紛起身告退。當然，這裏頭也有例外。就好比那個頭發上綁著鈴鐺的小姑娘，她就有些不情願。

“你們年紀相仿，應該合得來的。”齊夫人如何不知道女兒的性子，知道她是個靦腆怕羞的，只能好言相勸，讓她多歷練歷練。

小丫頭依依不舍得拉著她的袖子，眼裏寫滿了懇求。“娘，我還是留下來陪您看戲吧。”

“傻孩子，娘與夫人們一同看戲，你在這裏陪著做什麽？”說完，就讓丫鬟把她給拉走了，順便叮囑丫鬟好好兒看著她，免得失了禮數。

丫鬟再三催促，齊三姑娘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跟著離開。

299齊三姑娘

宋孟氏不便跟去，便對葉歡吩咐了幾句。葉歡借口更衣，也跟著起身告罪。葉歡雖然有著夫人的名號，也已經生育了一雙兒女，可到底也才十七八歲的年紀，比那些姑娘們大不了幾歲。與她們走在一處，倒也不會顯得太過突兀。

忠義侯府的幾個姑娘領了侯夫人的差事，不敢大意，便領著幾位嬌客去了後花園賞荷。葉歡不遠不近的跟著，直到侯府的丫鬟領著她朝著另外一條小徑走去，這才淡淡的將視線收回。

葉歡更衣不過是個借口，很快便回來了。回來的時候，那些姑娘已經玩起了投壺的游戲。她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，有說有笑，倒是比方才要顯得活潑了許多。

“宋夫人。”不知誰眼尖的瞥見了葉歡的身影，忙收斂了步子，屈膝行禮。其他人聽到她的聲音，也紛紛停下腳步，變得矜持起來。

葉歡笑了笑，朝著她們走了過去。“在玩什麽？”

“投壺。宋夫人要不要一起？”開口相邀的，是侯府的六姑娘。

葉歡記得她好像是侯府二房的嫡女，沒想到性子如此的耿直。因為有任務在身，葉歡也就沒有推辭。不過，她到底身份不同，不能像她們那般肆無忌憚，便選擇在一旁觀戰。“你們玩，我坐著歇一歇便好。”

眾人見葉歡不參與，心裏都大大的松了口氣。

盡管外頭都說這位宋夫人小門小戶出身，比不得她們出身高貴，可好歹也是有誥命在身的官夫人，不是她們能夠隨便得罪的。所以，她不跟她們一起玩也好，免得束手束腳，玩的不痛快。

因為有了葉歡在，這些姑娘玩起來就顯得有些拘謹，比起之前要收斂許多。

葉歡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她們的一舉一動，默默地將一切看在眼底，直到她的視線落在某個落單的身影身上。

“姑娘，您不是很喜歡投壺麽，怎麽不跟她們一道玩耍？”穿著藍色裙衫的丫鬟見自家主子怯生生的站在一旁不肯上前，都有些急了。

齊三姑娘扯著衣角，小聲嘟囔道：“她們會嫌我小，不會帶我一起玩的。”

丫鬟有些哭笑不得。“您不去試試怎麽知道？”

齊三姑娘鼓了鼓腮幫子，沒再開口。她生性靦腆，膽子又小，故而有些不合群。齊夫人為了這個幺女，也是很頭疼。

葉歡見這個圓臉小姑娘一個人孤零零的在一旁站著，心有不忍。於是，命丫鬟過去將她叫了過來。

齊三姑娘見是葉歡有請，不敢推脫，只得慢吞吞的走了過去。這小丫頭是害羞了一些，但該有的禮節還是有的。給葉歡行了禮之後，便安靜的站著不動了。

“不喜歡投壺這種游戲？”葉歡見她扭捏的樣子，率先打破沈默問道。

齊三姑娘搖了搖頭，喏喏的說道：“喜歡的。”

“那為何不跟她們一起玩？”葉歡看著她漸漸泛紅的臉蛋，忍不住逗她道。

齊三姑娘擰著手裏的帕子，好一會兒才小聲的說道：“我，我也不是特別想玩這個，還是看著她們玩好了。”

葉歡看著她口是心非的樣子，覺得這小姑娘真是有趣。

兩人正說著話，突然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從天而降，直直的朝著葉歡砸了過來。在一片驚呼聲中，一道身影迅速的閃到她的面前，徒手接住了那個不明之物。

“夫人恕罪，冒犯之處，還望海涵。”這時候，一個長相嬌艷的小姑娘從人群中站出來，慌忙的上前，一個勁兒的給葉歡賠禮道歉。

原來，幾個小姑娘玩膩了投壺，又改去玩拋繡球了。卻沒想到沒有把握好力道，那繡球就朝著這邊砸了過來，還好死不死的險些砸到了葉歡。

這繡球看著沒什麽危險，但卻繡了一圈珠子在上頭，砸到人身上或許不會有多疼，可若是砸到了臉，那就不得了了。

若非齊三姑娘反應快，接住那繡球，葉歡肯定會挨那麽一下。疼倒是其次，更多的是會丟臉。畢竟，她今日為了表示鄭重，她發髻上插了好幾支釵子，若是不小心碰著了，發髻肯定會亂得不成樣子。到時候，即便不是她的錯，也會很失禮。

“夫人，您沒事吧？”貼身伺候的谷雨驚魂甫定，忙上前詢問道。

葉歡搖了搖頭，淺笑著說道：“多虧了齊三姑娘，我並未傷著。”

谷雨忙又朝著齊三姑娘屈膝道謝。齊三姑娘支支吾吾半天，也不知道說些什麽，一張臉急的通紅，仿佛做錯事的人是她一樣。

因為鬧了這麽一出，那些姑娘們一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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